韦乙瑛:母亲大人至要好的同事、全医院最好的妇科医生,地区三八红旗手,市政协常委。她家是新中国气象,有新书,《红旗插上大别山》《踏平东海万顷浪》《欧阳海之歌》。她还兼管过医院图书室,借给我《放歌集》《红卫兵之歌》《金光大道》,这些读物是我的初期养料。2020年春我给母亲打电话,她说韦阿姨正在做饭,忽然头晕,马上送去抢救,没救回来。
拆洗:一件毛衣的拆卸就像一个人的消失,一层层地拆,人身一点点消失。领口不见了,颈脖不见了,接着胸口也不见了,一只手变成了半截,然后整整一只、整整两只衫袖不见了,最后剩下窄窄一圈,终于,连这一圈也消失了。至尾,一件毛衣完全消失,变成弯弯曲曲蓬松的一把。毛线被整整一个冬天驯服成许多小波浪小弯曲,需要暴力再改造,要用滚水来烫——滚水一烫毛线就变直了,捞起挂在天井滴水。毛线一概枣红色,脚盆里剩的淡淡水红色冒着热气,很像一盆劏鸡煺毛的水。毛线干爽之后平直柔软,它们重新又回到了我举着的双手上,线球越缠越大,从一只乒乓球变成一只柚子。每年孩子的毛衣都得重新织,加进新的毛线,让毛衣变得更长,以抵挡露出的肚脐眼。